留双影看见打到那个分际儿,知道不能再打,然后劝芮大烈说道:“宁可这厮负大人,大人不可过于苦了这厮。乞看学生薄面,饶他一死,立时起逐出大人公馆,让他仍同韩素君做一路去,也叫韩素君知道羞辱。这厮之痛,痛在皮肤,韩君素之痛,痛在颜面。叫他们知道大人也不是轻易欺负得的。”芮大烈道:“先生说得极是。”那几个仆役见大人命他们停刑,大家才将冯子澄搀扶起来。
芮大烈又说道:“这王八羔子在咱这里领了几个月的薪水,咱断断不能饶他,须叫这王八羔子如数缴出,然后才可开释。先生以为何如?”(小人刻毒,乃至于此。)留双影笑道:“我说大人是菩萨化身,洞见愚夫症结,真是一点不错。世界上像姓冯的这种鄙夫,真能叫人刀锯无灵,桁杨乏术。唯是箧中黄白,他总肯以性命相搏,名誉相换。
譬如大人刚才打他这几十军棍,他的棒疮一好,他依然会靦然在社会上大摇大摆,充着衣冠人物。大人若是将这厮平日积蓄搜索过来,这个比杀他一刀还要厉害,是再痛快不过的事。其实大人岂屑与这匹夫区区较量,拿来赈济如今山、陕的灾荒也好。”(又为芮大烈曲原一笔,真好口才。)冯子澄这时候忽然听见芮大烈要叫他缴还薪水,又有留先生在旁怂恿,这一吓真是不小,重又掩袖大哭起来。这悲哀声音,比较适才吃军棍的时候,更是叫人听着难受。(嗟乎冯先生,汝独不能少忍耶?真使留先生不幸而言中矣。)芮大烈毫无半点怜惜之心,立时叫人押着冯子澄到署里查抄他的财物。此时留双影少不得又安慰了芮大烈几句,说:“香帅素来器重大人,因为一时气愤,不免过于严厉。稍停几日,香帅气平,自然另有恩谕,或者不至变生意外。”芮大烈也只得长叹了几声。宾主各自分散。不提。